20070825

誰說貓兒不講話2:難得自白



時無定。景自選。一一,貓,自戲其中……

誰叫我一一?荒謬。花喵!貓就是貓。我的「名字」,只是你的意識玩意,給我附加的「記憶編碼」!來來來,先給我開一個 facebook 戶口,把我存放在人間網路上,試看看我每分鐘可攝取多大的點擊率!我擔保,我的「體面」不比你們差。奈何你們根本看不上我,但也真不打緊,我要求不多,每日三四次 mini-feed 就滿足!不用給我加簽任何「附加機密」,更不用甚麼 wall paper 將我粉飾一番。我只是一隻微不足道的小白貓!只道一日,不知怎地,一位老友把我看作《貓城記》裡的「討厭鬼」,巴不得把我弄成像你們般滿肚子牢騷,難怪四個月大便要我先承受人家粗暴的一腳,搞得我半聾半盲!連大小便後也忘記要自行清理。好在有兩個好姊妹,不厭其煩的幫我「執手尾」。也好,倘若能一腳化解人家生活上積壓多年而無處渲洩的戾氣,我是甘心情願的!我真不會哭哭啼啼的。貓有貓的顏面,何用你著緊!請不要把我打進老舍的世界,借我過橋,翻開你們自家的劣根性!我只愛吃、愛性和睡覺。說我孤僻也無妨,你們老是喜歡談人家身世的臭氣,我可管不了!給我一隻蛋?虛擬的禮物可不用了。實實在在一盆貓草較受用。不用花喵! nyaa、meow、miaou 也無不可!終日古嚕唧啾、 purring、 hissing、咆哮叫春又如何?我也有我的心肝脾肺腎,管我是甚麼貓科 Felis silvestris catus 般動物,說起來你我的基因排列也有九成多相近,不用與我斤斤計較誰比天高!雖則我天生腎敏感,但我夜行的速度一定比你快!誰說給你們馴化了一萬年?在我的肚皮語系裡,繁殖著我自由混合的血統。最少,我們沒有因「血統不純不正」而動刀動槍,那只是你們自製的一場又一場惡夢。你一腳把我的腦袋震破,像要把我送到「火星」探險,卻隱瞞不了你自蠶於文化道德及經濟政治的腐朽,教你氣血栓塞!唉,只是何必借我消解你的悶氣!哀哉的應是你!你的「土國城漕」,我從沒興趣!你的「盲動」自有你終日高唱的理論去支撐!我有我的自如,只不是你眼裡的「不我活兮」!不我,又何妨?我,只是一頭「棄」貓,隨遇而安。我的傻勁準是我的福氣罷!最新的花名應叫「踢不死」!管是一粒紙米,或是一隻飛過的蒼蠅,我自有我辨色的國度,自娛其中。你就是沒有我的閒情逸致。我的腦袋根本不用「長進」,因我的世界不談考牌、上位或甚麼 corporate performance,我只需學會運動全身(單是每隻耳朶已有三十二條可靈巧自控的肌肉),隨音源氣色,翻我的跟斗,拉展我的筋骨,已夠我一生受用!擔心我的「甜點味覺」可有你般濃?哈,多糖對你身體也不好!我知總有一天,難逃你的閹割,那只一再證實你企圖控制我的存活方位!我本行走無聲,卻竟挑釁著你的嫉妒和不安,將我加上鈴噹,以防我夜間向你偷襲?我不是「冷血動物」,我體温確實比你還高!「貓城」裡的「舞步」和「蠕行」姿勢,比你還要細密。在土耳奇老家,全是我自由出沒的祖先兄弟姊妹。我的超凡嗅覺早預知你日復失調的精神國度,大抵老舍筆尖下的「貓城臭氣」早擁抱著你,心坎處,填滿可笑而滑稽的悲愁!不代表我要詛咒你像老先生般一朝投河自盡!我不是甚麼文學家,更不用還我「清名」!我的吶喊,誰真箇認真!我不用你給我「平反」,或搞甚麼「保育」姿勢,只想靜下來,讓我繼續餘下的貓生!儘管只有十年八載又如何?貓自有貓戲,要睡的時候誰也管不了!我心跳得比你快並不代表我終日驚心動魄,只因我的血性或許比你強!身體反應不但比你敏捷,更比你耐熱!請不要說為了我常開冷氣機!不管一一二二或三三倆倆,我自會執拾我的「殘局」,運用剩餘的「有限視界」,「單眺」世界究竟可如何再與我接軌?不用抱我、呵我,我樂得自由在某一角落,你大可自簽自檢我 facebook 名冊上可有可無的 sticky notes,又或是在網上 shop around 你的「自尋短見」又何妨?你的數碼世界我實不太在乎,只知我祖先流浪多年,駐足在我身體內的基因變數自有其自然定斷。只要三塊眼皮仍未移位或錯配,我自有我餘下半盲的貓眼界,繼續乍看「貓人的愚昧」!我想我的「落後」沒你般煩惱;我的「麻木」沒你的「不仁」;我的「苟且」不像你狗苟蠅營的「諂媚」!我確是「矮貓」一隻,在「矮人」的國度裡「戲逐貓生」罷了!安安如一一,其安可真恰恰調調?貓貓,本沒「矮人」的頭腦!仍有點「驚」,但無怨,無悔!我甘願自我「簽保」,重投貓世代,自唱自花自喵自活!只是你,從來沒真箇信任我!一一,依然如一!

20070817

誰說貓兒不講話



時:某日下午
景:文物展覽廳
人:女兒、母、父、護衛員

(展覽廳全白,中央放置著一個貓樣的花瓶,也是白色。花瓶體態像一隻高傲的白貓,身上隱約一條裂痕。展品頗有鄉間氣色。一名護衛員坐在一角,正在打瞌睡。母和女兒入。母,中年,身穿白色。女兒十一、二歲左右,衣著頗講究。二人目睹展品,似有所觸動。良久不語。父入,一身西裝打扮,臉上似永遠掛著笑容。他見二人對著「一隻貓」,若無其事,直溜入另一空間。)

女:牠值多少?
母:這是非賣品。
女:我是說哪隻貓。
母:一一?
女:牠不會回來,是嘛?
母:我想不會。
女:……
母:牠會好轉的。
女:……
母:醫生也說牠會變回一隻快樂的貓。
女:但牠已終身有缺憾。
母:牠會完全康復的。
女:牠值多少?
母:一一?
女:剛才pet shop看到的那一隻!
母:……
女:Daddy說沒有問題。
母:這隻花瓶真美。
女:媽……
母:似一一。
女:我去找Daddy。

(女兒離開。她的腳步聲吵醒了護衛員。)

母:牠會沒事的。

(電話鈴聲響。母拿出手電,查看後放回手袋。)

母:你會好的。一定會。

(父入。他正在通電話。聲音清澈有力。)

父:對。無問題。我明早會親自到機場接機……好。一言為定。

(父走至母旁。無奈的也望著花瓶。)

父:真別緻……
母:……
父:我明早要五點起牀……
母:唔……
父:已兩天沒好睡了,早點回去吧!

(母看得入神,沒回應。)

父:妳也累了,一起回去吧!
母:你為甚麼不早點叫我起牀?
父:你說甚麼?
母:再遲十五分鐘或許連命也保不住。
父:……
母:怎樣向人家交代?
父:……
母:每次發生事總要我來執拾……
父:又來了。可不可以回家再談?

(電話鈴聲響起。鈴聲是一首叫The Naming of Cats* 的歌。)

父:喂……對……無問題……我會打理一切……放心……counseling 方面我會跟進……對……我也覺得學生理論根基不足……尤其對 strict father model上最不理解……今年會搞多一點相關的工作……affectional bond 方面的工作似乎不夠……對,是我負責……無問題……我也擔心overparenting 的問題,我有個女,所以我很了解……現在流行談 Richard Gardner 那一套 parental alienation syndrome,我想他談的relational aggression 可以考慮加入課程……Robert Triver 的 theory of parental investment 是嘛……可以一試……用四百多萬去搞真不容易……無問題……承蒙關照……時間是急了一點,但無問題……我明白……我相信一定有成效……保證無問題……哈哈……無問題……好……一言為定……

(護衛員走近,示意不準講電話。)

父:(依然微笑著)對不起!

(母依然聚精會神的望著花瓶。)

父:是時候回家……
母:囡囡呢?
父:我怎知道?
母:她說去找你……
父:我沒看見……
母:她說你應承買一隻貓。
父:有其他辦法嗎?
母:你想清楚?
父:你知道我正忙著,怎有時間再跟她周旋下去……
母:先不說她。問題在你。
父:又來了。
母:前晚才發生的事難道忘記了?
父:只是一隻貓。
母:牠不是家中一份子嗎?
父:……
母:那是你經常掛在口邊的……
父:教女嘛!
母:你知牠對囡囡有多重要?
父:小朋友很快會忘記。
母:……
父:她不是看中了剛才pet shop那隻名種貓嗎?
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
父:大學裡要做的事已沒完沒了,怎能再為一隻貓纏下去?
母:不是家中一份子嗎?
父:教女嘛!
母:前晚發生的事……
父:牠不是已渡過危險期嗎?
母:為甚麼?
父:你知家裡的規矩。
母:牠只是一隻四個月大的小貓……
父:牠就是不規矩。
母:牠干擾你看電視?
父:不是牠還有誰?
母:那晚停電。
父:我怎知道?
母:一定要如此懲罰牠?
父:我只想……
母:按你的旨意行事!
父:……
母:一地血。
父:……
母:為甚麼總是我來收拾殘局?
父:回去吧!明天還要早起。
母:腦部受的震盪夠牠一輩子難受。
父:貓有九條命。
母:對,牠比你強!仍活著。
父:醫生不是說牠會變回一隻快樂的貓?
母:……

(二人電話鈴聲同時響起。父再接電話。母看過了留言短訊,回頭深深看上貓瓶一眼,凝重的離開……)

父:老總,怎麼了……好……無問題……今年 parenting 這個 subject 我會接手……無問題……他們是有問題的……對於提供 physical shelter 和 nourishment 方面還可以,但 physical care 那方面的意識似乎很不足夠……我同意……後生的真不懂事……你說怎辦……他們就是不明白 intellectual security 的意思……放心無問題……我會在 counseling 方面叫他們反思一下……對,應再研究有關 models of parenting 上下功夫……唔,就是……civilized forms of discipline 很重要……如我老師說 behavioral control 和 accountability 仍有很大商榷空間……我會下個星期寫好份 project proposal 給你……幸好收生情況達標……對……四百萬還可以……好……謝謝你……對……謝謝……再談!

(父收線。才發現母不見了。只見護衛員又走近。急急腳想轉頭便走,卻碰跌了花瓶。碎片滿地。父看見護衛員一片無奈之際,他從袋口拿出數百元放在花瓶底盤上。掛著笑轉身離去。)

(女兒入。見花瓶不見了。只有數百元在眼前……)

(護衛員呆站著。對講機不停傳出:請講。請講。)


*The naming of Cats 是百老匯音樂劇 CATS 裡面一首歌。全劇歌曲文字源自文學家 T.S.Eliot 的詩作 Old Possum's Book of Practical Cat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