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26

Sarah Kane*的碎片





















時:二月二十日零晨四時四十八分
地:一舊唐樓單位裡內
人:M、警察、拾荒者
蟲:蟑螂

1
M反鎖自己在廁所,坐在廁盆邊,凝望著天花板滲出的一個水印。
她抱著一部手提電腦,內置的攝錄鏡頭正追蹤著自己的表情……
她看來精神狀態不穩,似一邊凝神妄想、一邊與網友對話……
電腦屏幕上的S打出如此字樣:
「要尋找一塊遺失的碎片,只怕比登天更難;在網絡世界裡,單憑群集的盲動,怎成氣候!愚昧,永無休止的淹沒著、假設著我的面貌……」

2
廁所門外電台娛樂新聞傳出:「《滿城盡帶黃金甲》國內票房已高達1.5億……導演真的沒改錯名,由《紅高粱》將藝謀至今……」一隻蟑螂從收音機爬出,似不滿人間噪音,狂妄的藐視牠一身傳承自珠羅紀世代的智慧……

3
「不知是誰……住在樓上……接近七年了……每晚深夜就不停有水聲。不知是甚麼時候開始……習慣了……時像安魂曲……隨水聲把我拉進一個黑洞睡覺……時像洪水……沖走堆塞大廈巷口的記憶……時像哼著一首又一首沒法唱完的搖滾曲……把我腦袋瘋狂地轟炸,彷彿愛上我底積壓經年的暴戾,終日與我作自由搏擊……今晚……卻很靜……出奇的靜……一滴水都沒有……連天花板上面那水印都乾了……愈看愈像她……你不認識她?每晚抬頭,我就看到她……那個好像剛剛浮在浴簾扣環上面的水印,是我多年的老友記……我們在一間二手書店認識……她就在高高的、遠遠的層架上……蒙著頭紗,滲著大不列顛的潮濕,隔洋探訪此間獨身多年的女子……少理那年在蕯拉熱窩的戰爭……轉眼已變成今日數碼化的虛擬遊戲……少理她的死是否似跟隨著Grotowski**的足跡,在距離僅36天之隔,竟雙雙不約而同的……站在枯乾的文化小山上……她……愛笑我這染上栗色頭髮、用SK2洗面的香港女子,以男人的古龍水祭告:我也患上了抑鬱症!」

4
電腦屏幕又見S打出幾行似亂碼的文字:
將床頭的耶穌像搬至皇后碼頭請行政長官在那
處望子夜彌撒少理急劇上升的家庭暴力因永沒
法可與波斯尼亞戰役相提並論當七百萬X人口
誇耀八達通統領腦袋方向的大前提底下任何可
能的姦淫擄掠相對只屬小兒科就連去星巴克廁
所般用人家汗水冲廁的痛快是一種普世歌頌的
美麗的BRUTALITY轟壞了神經樞紐的確遠遠
比不上我書寫的幾行爛臭文字……


5
一警察走到M門口,看見掛著一個血淋淋的簽到箱,拿出一本記事冊,細看一二,順口溜出內文:「……敲門不果,請參查第十三頁附上可即時引用的垃圾塑膠袋和第二十八頁急救用的一對鞋帶……進入現場前請先穿上第九十七頁東華三院董事會去屆主席捐贈的病人長袍,以防細菌感染……內置嚴防自殺後遺症的USER MENU及如何安放吊頸者屍體守則二十三條……」警崗突傳來SMS短訊:「SK1999請講你現在位置OVER!」警員不知所措,立刻拿起對講器說了一聲:「OVER!」

6
M將頭放在廁盆,模倣Sarah Kane 在BLASTED一劇中的幾句話:
Death. Not being. You fall asleep then you wake up…
No God. Got to be something. Why? Doesn’t make sense otherwise…


7
一個水樽由高處墮下,碎片滿地。一拾荒者剛走過,頭破血流,他臉帶微笑,倒下不起。

8
M的手機響起,一行電訊打出:「一於今年十二月牛棚劇場演Sarah Kane。」
M滿臉廁所水,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水印,無語。

* 這是源自前文<Sarah Kane的聲音重組>的變奏。
** Jerzy Grotowski是1933年出生的已故波蘭前衛劇劇實驗先鋒,其理論及探索行動,影響深遠。他死於1999年一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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